“别挖，有个大洞！”一年前的12月，浙江省嵊州郯城村527国道工地旁，当挖掘机开到一个小土坡处，施工人员停下手里的活，围在一个一人等高的“大洞”旁，边上还散落着一些瓷片。

莫非是盗洞？这个问号，经过整整一年的时间，被嵊州警方和文保单位“拉直”——11月28日，嵊州市公安局对外公布，破获一起系列性盗掘古墓案，扣押追回文物1332件。

“这些文物，涵盖从春秋战国到明清时期的青铜器、玉瓷器、陶瓷器，如果借由盗墓者流入民间，对文物研究是极大的损失。”嵊州市文物保护中心（以下简称“中心”）主任王鑫君介绍，绍兴素称“文物之邦”，地下藏着丰富的文物，曾发掘出印山越王大墓等著名古墓。“能追回这些文物，真的是一种幸运！”看着在中心被好好保护起来的文物，王鑫君眼中有光。

这起大案，就从一年前的这个“大洞”说起。

一个人高的“大洞”

接到“大洞”线索后，嵊州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王建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观察周边环境后，他的心沉了下去。

现场附近正在施工，车辆、人员出入繁杂，却没有监控。盗洞位于山坡顶部，鲜有人上来。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监控，如何锁定嫌疑人？

好在，现场留下不少可疑物品。警方的技术人员进行了“地毯式”取证，对每一块瓷片、每一个塑料袋进行拍照、提取证物外，也不放过现场任何一个可疑物品。

“这些土看起来很松软、新鲜，应该刚盗掘没多久，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一同赶到现场的中心工作人员说道。这给王建锋吃了定心丸，一个月内的人员出入排查，多花点时间总能有头绪。

“可能是西汉时期的古墓葬，已被非法盗掘。”经过中心工作人员初步鉴定后，12月7日，这起盗墓案正式成立专案组。

扎实的现场取证为案件侦破带来曙光，一个名叫“邵老六”（化名）的人出现在了比对系统里。该男子有盗墓前科，且没有固定工作。通过排查现场外围近一个月的监控，他的身影果然出现过！

“我们对邵老六进行深度排查，发现他还牵扯到另外4个团伙，涉及两省多市。”王建锋回忆，经过2个月的前期调查，警方锁定了20多名犯罪嫌疑人。

小别墅里的“交易”

那个春节，“1207”专案组成员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这些盗墓者四海为家，极难找到落脚点，专案组对每个人都定制了专门的“抓捕方案”。

春节刚过，抓捕大网就拉开了。70余名警力分10组，奔赴绍兴上虞、宁波余姚、江西丰城等地。王建锋带队来到余姚，抓捕主犯之一的邵老六。

2月10日傍晚6点，王建锋看着邵老六的家，愈发焦灼。那些天，每到晚饭时分，他家的灯都会亮起。

傍晚6点，是统一抓捕的时间。房间，依旧暗着。

“邵老六消失了！”王建锋紧急向后方求助。“他在一个小别墅。”很快，邵老六的踪迹被锁定。小别墅灯火通明，王建锋悄悄穿过小花园时，瞥见了古墓砖堆砌的花圃、错落有致的石质古建筑横梁，“应该没错了”。

他们破门而入，现场却和他想象的不同。3名中年男子围坐在一张木头桌边，主人正在沏茶，其中一人是邵老六。

“别动，这是搜查证。”

三名男子的镇定，让王建锋产生了一瞬间的犹疑，直到他瞥到男主人的脚——他不自觉地想用小腿挡住放在地上的一个茶叶盒。

王建锋打开盒子，发现有一个破损的铜镜，约两个手掌大。“这是什么？”三人沉默不语。

这次收网，除了抓到邵老六外，警方还抓获了罗某、倪某等10名犯罪嫌疑人，扣押作案工具70余件、文物579件。

结合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特点、家庭背景、生活圈子等，警方逐人制定审讯方案。经过近一个月的突审，全面突破了犯罪团伙的口供。“这不是案子的终点。”王建锋说，每个盗墓案件的现场都需要再次取证，召集文物专家鉴定。

危险重重的“取证”

浙江的夏季多雨多台风，今年夏天气温更是超过40℃，而古墓葬多深藏山林，办案民警为调查取证，这一年多来不论刮风下雨、高温酷暑，都没少往各个山林跑，其中的艰辛难以形容，有时甚至会遭遇人身危险。

专案组民警汤浩洋不仅多次被淋成“落汤鸡”，还差点被“盗洞”吞噬。

今年6月，他们再一次来到余姚市牟山镇，在一片茶园里，有一个嫌疑人指认的盗洞，“当时茶树都很矮，应该在半山腰，但是具体位置分辨不出了。”看着已经长到脖子高的茶树，汤浩洋决定先去探探路。

他拿着一把勾刀，往半山腰走去，可哪怕分开一些茶树，也看不到脚底的路。没多久，他就被茶树所“淹没”。十几分钟后，半山腰传来一声惨叫——“我掉洞里了！”他掉进去的是一个盗洞，2米多深，没有活动空间，自己无法爬出洞口。

“脑子一片空白，还好很快踩到地上。”最终，汤浩洋被同事“救”了出来。“想过遇到蛇、虫，怎么也没想到会掉进盗洞。”虽然挂了彩，但汤浩洋并没有因此掉队。正是凭借大家的共同努力，这个案件才得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为嵊州警方打击文物犯罪创造了良好开端。

取证过程中，嵊州警方还积极对接经营鉴定、微拍等网络公司线上文物交易数据10万余条，对嵊州市古玩市场的23家店铺开展摸排，张贴有奖举报告示，研判形成高质量线索，扩案扩线。最终，通过4波次集中收网行动，串并案件80余起，摧毁团伙5个，采取刑事强制措施47人，追缴赃款160余万元，扣押追回文物1332件。

“我们将继续保持对盗掘、倒卖文物犯罪的严打高压态势，全力守护文物安全。”刑侦大队大队长郑杨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