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化名）的情况好多了！这是他最近一次心理疏导的记录表。”

“前几天我们给他买了新书包，他很高兴！”

“家人反馈说最近他的情绪好多了。”

收到来自浙江省平湖市人民检察院未检检察官的反馈，身处松江的王红艳检察官安心不少，“虽然只和他见过几面，但我们一直放不下他。”

检察官们口中的小天是近日被救助的一名困境儿童。他在2019年年底成为了“事实孤儿”——目睹母亲杀死父亲、生活陷入困境、入学成了难题、心理状况也陷入谷底……

年仅六岁的他该何去何从？长三角三地检察官来帮忙，携手用法律的温度温暖这个困境中的孩子。

案发：

一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2019年12月23日晚上，一把水果刀刺破胸膛的同时，也改变了小天一家的命运。

当晚，为了小天上学的事，小天的父母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小天的母亲拿起了放在冰箱上的水果刀，捅向了小天父亲的肩膀，不料位置有些偏，水果刀竟直直刺向了心脏，小天的父亲来不及躲避，中刀躺下。而此时，谁也没有发现，年幼的小天正站在角落。

看着伤口不断流血的父亲和一旁拨打120后就瘫坐不起的母亲，小天吓得在一旁直哭。直到120和亲戚们陆续赶来，看到的仍然是孩子无助站在一旁，嘴里不断重复着“妈妈把爸爸杀了”的画面。

很快，父亲伤重不治去世，母亲被批准逮捕，小天一夜间从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变成了“事实孤儿”。尽管一向疼爱小天的姑姑第一时间将小天接回了自己位于浙江省平湖市的家，让自己活泼可爱的儿子们陪伴小天，但小天心中痛苦的种子却已种下。

事起：

一次出于职业敏感的留心

就在案发的次日，未检办的王红艳检察官在部门的案情讨论中了解到了该案的情况。在其他检察官们忙于讨论案件定性时，拥有高度职业敏感的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本案中这个易被忽视的小小“被害人”。讨论结束后，她立刻开展背景调查，看自己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

王红艳检察官与小天的爷爷和姑姑取得了联系，电话中，他们介绍了小天目前压抑的心理情况和诸多异常的行为。他们说，小天夜里经常做噩梦，白天则会突然浑身发抖，也会莫名嚎啕大哭。

根据经验，承办人推断，小天极有可能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遂建议小天的姑姑安排小天接受松江区检察院提供的心理疏导。但小天的姑姑表示，尽管自己确有这个需要，但无奈身处浙江平湖，距离太远，难以配合。同时，他们也希望检察机关能帮助他们解决孩子在平湖上幼儿园的难题。

远在浙江平湖的事，身处上海松江的检察官似乎确实鞭长莫及，但就这样不管了吗？未检干警们做不到对小天置之不理。

于是，他们辗转与浙江省平湖市检察院相关部门取得了联系，并委托他们利用当地资源为小天安排专业的心理疏导，稳定住小天的情绪。

▲为小天落实心理疏导、入园就读的异地协作委托函

2020年元旦过后，为更好开展对于小天的救助工作，平湖市检察院的两名承办人来到松江区检察院，当面听取案情介绍和案件办理情况。两地检察院共同商讨对于小天的救助方案，对接小天后续的心理疏导、幼儿园入园等事宜。

▲两地检察院共同商讨小天的救助方案

进展：

一次期待已久的看望

1月17日，经平湖市检察院的帮助，小天开始接受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心理疏导。同日，一直通过电话等渠道了解小天情况的承办人放心不下，最终决定来到平湖看望小天。

▲承办人来到小天姑姑家

当天，通过与小天及其家人面对面的交流，承办人更直观地接触到了这个家庭所遭遇的痛苦和困难，也对后续工作产生了更多思考。生活还要继续，但小天遭逢骤变的生活要怎样继续？

承办人认为，摆在小天面前的有两大难题：一是经济问题，据了解，小天的姑姑也不过是普通家境，自己也养育有两个孩子，怎样减轻这户人家的经济负担，让小天有稳定的经济保障；二是入学问题，小天即将到达入学的年纪，但没有平湖本地户口、没有监护人，能去公立小学上学吗？

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一个一个解决。回到松江的承办人再度投入对于小天的救助工作。

救助：

一次跨越三地的协作

1月19日，承办人就小天的情况和松江区困境儿童保障工作联席会议办公室进行电话沟通，确定小天符合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救助的条件，可以获得相关救助。

而申请该补助需要向申请人的户籍地民政部门递交书面申请，并提交相应材料，但当时正值疫情最严重的时期，根据相关规定，承办人不能出省，无法现场为小天办理救助申请，因此，松江区检察院再次向平湖市检察院求助。

最终，由平湖市检察院的承办人驱车前往距离平湖市510余公里的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通过与庆元县检察院协作，完成了材料的提交。

当地民政局了解到小天的遭遇后，也表示一定会加快审批。仅一周后，小天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身份得到确认。3月起，小天的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生活费补贴落实到位。

▲为小天落实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救助

之后，承办人又通过松江区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为小天申请了1.5万元的司法救助金。在三地检察机关的共同努力下，小天的生活有了更多的基本经济保障。

▲松江区检察院的司法救助金及时到位

解困：

一个仔细斟酌的决定

随后要解决的是入学问题。这便涉及到监护权转移。按照政策规定，只有在小天的姑姑拥有监护权后，小天才有在平湖就读公立学校的资格。

尽管小天的姑姑愿意，但检察机关是否要帮助小天的姑姑争取监护权？小天的姑姑确实适合做小天的监护人吗？有更好的监护人人选吗？由小天的姑姑做监护人符合法律规定吗？小天自己愿意吗？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承办人心头，这是关系到小天未来人生的大事，需要仔细斟酌。

根据法律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监护人，由有监护能力的人按顺序担任监护人，小天的爸爸死亡，妈妈因犯罪将会长期羁押无法履行监护职责，按照顺位，小天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有监护资格且都排在小天姑姑的前面。

但是经工作，检察官了解到，小天的爷爷奶奶虽从小照顾小天，但年迈的他们不仅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也已无能力照顾小天，而小天的外公外婆则常年在河南生活，鲜少与小天往来，加之小天目前对母亲充满抵触，因而他们并不适合做小天的监护人。

而小天的姑姑有稳定的工作、固定的住所、幸福的家庭，对小天也十分关爱，是小天目前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她自己也愿意抚养小天，从有利于小天健康成长和生活、教育等角度出发，小天的姑姑确实是最好的监护人人选。为此，承办人询问了小天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意愿，四位老人均表示愿意放弃自己的监护权，由小天的姑姑做其监护人。

可是，变更监护权还需取得小天母亲的同意。因为案件原因，当时身在看守所的小天母亲，对于由小天父亲一方的亲属照顾小天心存顾虑。为此，承办人一方面通过小天母亲的律师对小天母亲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在该案远程提审的过程中，亲自向小天的母亲分析利弊，希望她多为孩子考虑。最终，小天母亲同意变更监护权，并出具书面材料。

▲为小天落实监护权转移的异地协作委托函

5月21日，平湖市法院判决，小天的监护权正式转移给他的姑姑。这意味着，小天很快就可以入学了！远在松江的承办人为此欣喜不已。

▲监护权转移判决书

尾声：

一份1+1+1>3的协议

5月26日，承办人再次至平湖看望小天，了解到他已经顺利报名幼升小，这个酷热的暑假过后，他就能背上检察官送的书包，和小表哥一起上小学。

▲承办人再次来到小天姑姑家

心理咨询师也反馈，经过几次的治疗后，小天的心理状况有所好转。在先后几次的“沙盘游戏”中，小天的沙盘从刚开始的寥寥几只爬行动物，慢慢地，出现了更多的动物、出现了人、出现了桥梁，出现了树木，出现了水。这样的表现，都说明小天的心灵创伤正在缓慢自我修复中。而生活中，尽管小天依然敏感，但他突然烦躁的情绪、偶尔异常的举动都在渐渐减少，对于“母亲”一词的抵触也逐渐消失，生活渐渐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上。

▲小天接受心理辅导的前后变化

小天的姑姑也代表小天一家，向松江区检察院寄来感谢信。

▲小天姑姑寄来的感谢信

而通过小天的个案，松江区检察院未检办也开始思考，未来该如何更有效地衔接各方资源、凝聚各地力量，救助与小天遭遇类似的孩子，尤其是对于需要跨区域救助的困境儿童，如何建立一体化协作机制，对他们开展长效救助，真正解决他们的现实困境，帮助他们重拾继续面对生活的勇气。

于是，今年6月28日，松江区检察院、平湖市检察院、庆元县检察院认真梳理总结了该起案件的办理经验，共同会签了《关于建立未检一体化异地协作机制的意见》，积极探索未成年人保护过程中的国家监护介入的实践，进一步解锁“1+1+1>3”的检察合力。